陳克雄：荒寒

荒寒的境界是中華傳統文人畫的境界，那些荒涼荒蕪荒漠的情景，那種冷清冷靜冷漠的情緒，很別于朝廷豢養的畫匠畫的行畫和民間畫工的繪畫。朝廷豢養的畫匠畫出來的畫是惡俗和肉麻。彌漫著一股諂媚之氣。當然，拿著朝廷的俸祿，也就得把畫畫成濃妝艷抹的妓女。那是人家的天職和道義還有擔當。做奴才的盡心盡力是可歌可泣的。是可以感動天地的。據古代的文獻記載和老百姓的傳說，漢朝的朝廷豢養的畫匠毛延壽被朝廷誅殺以后，山河失色，大地嗚咽。

民間藝術則反應出來的都是螻蟻般的人生。其中的勢利和算計，禁忌和奸詐。都是自欺欺人，造孽作惡，無知無恥無畏。不說報應，就說心里的臟。還升華出了所謂的大美大愛還有人間正氣。這種民間大補，是巫蠱出來的雞湯�？桃鉅I造出來的喜慶，泛濫著鋪天蓋地的卑賤。這已經不是俗氣或者愚昧，而是可憐又可憎。那么，他們朝思暮想出來的幸福之門對他們從來都是關著的。偶爾露出些縫隙，看他們那爭先恐后，看他們的得意忘形。他們不知道那是虛幻和騙局，就像掛在轉磨的蠢驢前面的那根玉米棒。再怎么努力，永遠就在前面，永遠還就差那么一點點。

中華有道的文人知道天高地厚，知道福禍無門。知道世事無常。所以從來都是刻薄自己，有的時候裝的沒有，過來過去可笑滑稽的搖頭晃腦，永遠看著都是悵然若失喪魂落魄。好像丟了錢包。因為世俗是恨你有，笑你無。世俗之間的互撕互害，亙古不變。那么，不往那個套里鉆。不圍著世俗轉。和世俗拉開距離，再拉開距離，再拉開距離。得意的時候裝鱉，不得意的時候也別讓王八蛋們看出來。

所以，荒寒的境界是讀書讀出來的讀書人自省自律自覺的境界。自然與世俗給你露出猙獰，趁機悟道：這世界險惡，能逃就逃，逃不掉就裝鱉吧。問佛問道問天地。感謝大自然給了許多的啟迪和警示。那么，任他弱水三千，寡人只飲一瓢。而且，那些古代的禪師們在接飯的時候，還要嘟囔：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