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曉達：鄉村紀事

宋曉達，獨立行走之人，肖牛。常與山水為伴，草木為伍；夜半詩語，親民間煙火，心下哞哞，遠霄宸風塵。

種瓜得瓜

種瓜得瓜
胡茂才地里收了很多瓜
賣不了幾個錢就喂豬
豬吃不完就爛在地里
唉，一點也不考慮吃瓜群眾
都說他，瓜得很

快過年了
胡茂才說，一年到頭，家里也沒有什么好東西
就是有點瓜

江邊人家

金沙江岸
木棉、芭蕉，隱約出幾戶人家
從一戶人家經過
撲棱棱驚飛了一群雞鴨
來到水邊
嘎嘎嘎，又嚇跑了一群鵝

幾頭驢從坡上下來
擦過我的身體
漫不經心地低頭吃草
還真沒把我當成人

路過早谷田村

忽來一場雨
躲進一農戶家
老農引我到火塘烤火
也烤苞谷給我吃
家徒四壁呀
競找不出一個喝水的杯子

雨停了
臨走給老農二百塊錢
后天就中秋了
老農感動地握著我的手
一個勁的說，謝謝領導
謝謝領導來扶貧
我說，我領導個錘子
錘子才是領導

老蔡和他的牛

白沙坡的老蔡
在村里大小也算個官
養了二十幾頭牛的牛倌
老蔡沒什么文化
領導不了人
只能領導一群牛
牛吃草干活沒什么思想

前些年
上面政策扶貧指示種植瑪卡
說是能掙大錢
老蔡不信只養他的牛
上面說，他思想不解放
他說，上面吹牛逼

昨日在白沙坡遇見
遞給了他一支煙
他說，宋哥八年前
這輩子我抽的第一桿中華煙
就是你給的
我已經記不得了

我看老蔡的牛就是牛
老蔡看老蔡的牛全是錢
那些大的一萬多
小的六千
還有母牛肚子里的牛
老蔡說，不是吹牛逼
我這群牛少說也值二十幾萬呢

晚風

晚風拂過田野
拂過秋收后的苞谷林
晚風在苞谷林里
沙沙沙，嘩啦啦的歌唱

收割苞谷的漢子
彎成鐮刀的形狀
收割苞谷
也收割了晚風的歌唱
漢子打工的工廠倒閉了
只好回鄉干些農活
一家四口的經濟來源，全靠他一人支撐著

暮色蒼茫
漢子一次次彎成鐮刀的形狀
馱著一筺筐的苞谷
也馱著晩風
心中對曾經對生活的那份憧憬
早已成了一把缺牙露齒的鐮刀
被爬坡上坎的日子
磨損的銹跡斑斑

羊倌老楊

謝尓楊子彝族
在巴掌崖的羊圈房
放了二十多年的羊
從二十多歲開始
今年五十多了

在巴掌崖
他每天
和羊說話
和豬說話
和狗說話
和雞說話

我們有緣相遇
和他閑聊了半個多小時
臨走他高興地對我說
他頭一次和人說了這多話

高山上挖土豆的人

挖土豆的人
秋天里
鋤頭和太陽一起冉冉升起
一起緩緩落下

今年的雨水特別多
不搶著挖完
土豆會爛在地里
孩子上學的生活費、老人看病的醫藥錢、還有化肥、種子、農具的錢
就泡了湯

挖土豆的人
年復一年的挖土豆
種土豆，吃土豆，賣土豆
土豆是他們的命

龍頭山的梯田

幾百年來
這片土地都是傈僳人的糧倉和飯碗
近些年，被打造成旅游觀光勝地
一千多畝的梯田不再種植水稻
一年四季，蓄滿水供人游覽

又到了五月插秧時節
魯木阿德老人
總是放不下自家的幾畝水田
經常都要去看上一眼
白天水田里種的太陽和云彩
晚上水田里種的月亮和星星